繡鞋踏在木制的船板之上，嗒嗒作響。文雋本不是什麽愛湊熱鬧的性子，他今日能應了這一場邀約也是叫蘇陌顏頗為意外。

拾階而上，滿船盡是燈火。蘇陌顏走在他身後，遠遠地望到了另外兩位貴家公子。那二人起身迎了上來，什麽二少，二公子之類的一頓亂叫。蘇陌顏就這麽尷尬的站在他的身後，四處張望著周邊的環境。

身著翠色袍子的那公子生了一張長長的驢臉，聲音也像公鴨子似得難聽。蘇陌顏聽他嗷嗷一陣亂叫，不由得別過頭輕笑了一聲。

“哪處來的丫鬟這般不規矩！”驢臉公子抖著袖子，說話都帶出了一片唾沫星子。

蘇陌顏向文雋身後一閃，剛要開口說話，便聽身前的人先開口道：“這是我家的武師，自幼傳授我武功教義，我喚她聲師傅。”

“原來是二少帶來的人啊，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啊。”驢臉公子態度倒是轉變的快，聽到楚文雋這句話，頓時改了態度。

蘇陌顏幹笑，這都是些什麽人啊，文雋他什麽時候這般沒品了？瞧瞧船上的這些歪瓜裂棗，一眼望去，就只有文雋這麽一個根正苗紅的五好少年啊。

“師傅，你在看什麽？”蘇陌顏正發著呆，一側的文雋驀地發聲道。

花燈搖曳，畫舫之內，輕歌曼舞。巨大的花船停泊在湖面上，雖有風浪卻不著搖晃。蘇陌顏伸手攀著欄桿，聞聲回頭面向他。

一襲藍色衣角行到身前，文雋站在她的身側，同她一起望著平靜卻又陰暗的湖面。皎皎月色下，睫毛在他的眼睫下打下小小的一片陰影。

蘇陌顏哽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招呼酒菜的兩位公子，幹咳了兩聲：“我以為你會不喜歡這樣的喧鬧的。”

文雋笑笑，湖上的微風揚起了他的發絲，宛若飛仙。他將她向身邊拉了拉道：“可今日湖上就只有這一座花船，還被他二人租了去。你我現在窮的叮當響，不同他們蹭一蹭怎麽行？”

堂堂王府的公子竟然也淪落到同旁人蹭船坐了，蘇陌顏嘆了口氣，伏在欄桿上不說話了。

秋天的湖面上有些冷，有獻殷勤的侍女遞了披風過來，文雋也未拒絕，隨手接過搭在她的身上：“同我坐一會兒，待到子夜我們便回去，好不好？”

“啊？”蘇陌顏兩只手臂很沒形象的垂在畫舫的欄桿處，別過頭對他道：“你不用管我的，我既是陪你來的，自然是你什麽時候走我便什麽時候走。”

“二少，酒菜已經備好了。”驢臉公子殷勤的招呼道。

剛剛已經吃了一大碗蝦肉雲吞，此時倒是不餓，可文雋卻沒吃什麽，蘇陌顏以手肘撞了撞他：“喏，過去吃些東西？”

貴家公子的酒宴好不奢華，因著剛剛進入畫舫時文雋向旁人介紹她是以武師的身份，雖說尊貴卻依舊是下人。這一會兒安排座位只安排了三個，蘇陌顏站在桌邊有些尷尬。她推了推文雋道：“要麽你們先聊？我出去等你？”

兩位公子顯然沒想到文雋同他的武師感情好到如此地步，此時排少了座位，也覺得尷尬。文雋想也不想，撩起袍角坐下，指了指身邊：“喚侍女加個凳子好了，師傅挨著我坐。”

驢臉公子緊忙喚了人來添座位，這才同另一個人慌裏慌張的入了坐。侍女動作倒是快，眨眼的功夫便在文雋的身邊置了個圓凳。蘇陌顏猶自有些尷尬，她湊過去繞到文雋的身後，貼著他的耳廓低聲耳語：“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原本執著茶盞淺酌慢飲的藍衣公子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盞。他別過頭瞧她，一雙細長的眼微微瞇著：“怎麽了？”

蘇陌顏搓了搓手，瞧著文雋尚有些意趣的模樣，搓了搓手道：“唔，我有些不太喜歡這兒，我去外面等你晚上一起回去好不好。”

“就當是陪我坐。”文雋皺眉，伸手拉了她過來按在自己身邊的凳子上，伸手給她倒了杯茶道：“聞說這湖上入了夜夜色甚好，你就不想瞧瞧？”

夜色這東西，確實是個很有意境的。可文雋委實未問對人，像蘇陌顏這種自從下了凡世落到淮安王府當武師便一直生存在發工錢與等發工錢的錢奴，實在是不了解意境為何。

想來這種高雅的東西只適合溪谷同崇華這般高雅的人，她幹巴巴的飲了口茶，望了望天上掛著的月輪道：“你若是不說，我都未註意此處的月色尚好呢。”

文雋淺笑出聲，伸手替她續了半杯茶道：“你倒是誠實。”

蘇陌顏訕訕。

這一處的畫舫頗大，若是當做旅船，少說也能乘坐幾百人。此時，鼓點兒生輕啟，琵琶絲竹聲亦響。兩排貌美的女婢提著衣角從兩側魚貫而入，輕歌曼舞，好不熱鬧。

“二少，此處的樂師舞姬可都是人間角色，二少若是有看上的盡管帶回去，全都算在我的賬上。”驢臉公子道。

“也不看看二少是何等的人物，又豈會在乎你這點兒銀子。”驢臉公子身邊的那人應聲奉承道：“聞說二少近些時日常去永安巷的花樓，不知可曾聽說過菡萏姑娘？”

文雋執杯淺啄：“不曾。”

那公子又道：“菡萏姑娘才是這京城花樓之中的絕色啊，不瞞二公子，只要嘗到了菡萏姑娘的味道，從今以後心中便再無旁人了。公子若是喜歡……”

話說一半，有心人自然會意。文雋擡眼瞄了一眼蘇陌顏百無聊賴的伏在桌面上裝死屍的模樣，勾唇一笑，撿了碟甜糕向她的方向推了推。他聲音清淺：“許兄既然如此讚揚美人，想必定也是人間絕色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便不同許兄分這杯羹了。”

船艙外的月色暖暖，船艙內的歌舞聲亦是不停。文雋的一只手繞到桌子下捏了捏她的手心，轉而對著二位公子道：“我父王便是不勻我亂去什麽煙花柳巷，今日特派了師父跟著。二位這般，卻是將我往火坑裏推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